金湯匙裏的毒藥？

每天下午三點四十分一到，無論是否寫稿寫到一半，我一定丟下手邊的一切，匆匆套件外出服就往樓下衝。來等孩子校車的人馬齊聚一堂，外傭高居第一位，祖父母是最可能見到的親人，但比例也不多。每天下車迎接我的姊姊，臉上總是帶覑一抹微笑，除非那天很糟糕；而迎接我的弟弟，總是睡眼惺忪，「上車就睡覺」是他天生的福氣。「今天要不要玩一下再回家？」通常我會陪他們在社區玩一會兒，放鬆一下。

大約半年前，當我看到這一幕時，驚訝得目瞪口呆﹕遠遠走來個高中模樣的男生，看來也是剛下校車，蓬亂的頭髮、大大的肚皮，襯衫一角亂糟糟地跑出長褲外，說他一臉太保模樣絕不為過。好嘛，太保也要回家啊，沒啥稀奇。等他再走近一些時，我傻眼了——他的身後，竟然跟覑一個與他身材正成反比的瘦小傭人。他老兄大喇喇地走在前面，身上什麼也沒有，因為傭人正用雙手將他的大大書包抱在胸前，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。

這個社區分成兩種房型，靠左的是公寓型，單位較小；靠右的是別墅型，上下兩層，每月房屋租金港幣八萬。不要懷疑，這就是香港。這位連自己書包都不會背的高中生，就是朝右邊走去。

自己背書包不是重量問題

我實在想不透，他的父母，為什麼會讓傭人每天準時地去接高中年紀的孩子下校車，而且幫他背書包呢？他的父母難道不知道，書包應該自己背嗎？他的父母難道不知道，這不是書包重不重的問題，而是「德行」的問題嗎？

下了校車的姊姊和弟弟，不會將書包拿給我。媽媽也只會摸摸他們的頭、難難他們的脖子，問他們今天好不好。每天，當校車轉進自己的社區時，姊姊和弟弟會非常篤定地知道，媽媽總是在那裏等著他們。孩子要的東西不多，安心而已。

半年來，這對主僕的身影常常在我面前出現，孩子大搖大擺，傭人默默無語，但我從來沒看過這孩子是從哪班校車上下來的。今天，不知道是我們的校車晚了，還是他們的校車早了，瘦小的傭人從我身旁擦身而過往校車跑去，主人翁剛好從校車上下來——眼前的景象，讓我想到了電影般的情節﹕

財大氣粗的董事長從豪華房車裏出來，隨手將公事包甩給一旁的小弟，小弟彷彿是個隱形人，所以董事長連最基本的點頭示意也不需要，大喇喇地向前走去，邊走還邊撥撥自己的髮型；董事長位高權重事繁忙，所以一定要在這個節骨眼爭取時效掏出手機講上兩句，隨身小弟則抱著大大的公事包、面無表情地尾隨於後。

原來，這個吃家裏穿家裏，如果沒有父母可能馬上餓死的孩子，竟然以為自己是董事長耶！那態度，連上帝看了都會搖頭。可是這是他的錯嗎？孩子天生就是這副德行嗎？我不自覺地將我的「想不透」，又再想了一次﹕他的父母知道自己孩子的德行嗎？

誰說含著金湯匙就是幸福，裏面可能是毒藥呢。

文：汪培珽
資料來源：明報

討論：如果您是一位有「金鎖匙」的家長，怎樣做才不會讓「金鎖匙」變成「毒藥」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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